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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节

第一章节

序章 梦中所寻之梦

人类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我们生活在这个充满怪异的世界中却浑然不知,还习以为常称之为日常。

这些所有的异常,都来自人心。有人认为人心是善良的,以至于不行善都感觉过不去。也有人把恶行当作日常,加害或是受害便成了他们每日所经历的事情。

但无论是不行善就会感到过不去的人,还是将加害或者被害当作日常的人,都是因为内心中的怪异的价值观作为平衡支点导致的。这种平衡通常是异常脆弱的,犹如累卵之危。

若是用自然界的生态平衡来比喻人心,人类的心灵就如同一个鱼缸中的生态平衡,要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就像要在鱼缸中的建立了生态平衡一样困难。

我将身体陷沙发,尽量让自己保持着舒适的姿势看着眼前的球形玻璃鱼缸。那是我的朋友在上个星期送给我的一条孔雀鱼。因为上班繁忙疏于照顾,它在送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它的所有同伴都死于非命,就只有它留了下来。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2015年的10月2日,星期五的下午六点半。在秋天刚刚入夜微凉的空气中,从门外的走廊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我和朋友约定见面的时候了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但因为是医院工作繁忙,通常她都会迟到半个小时以上。当门被钥匙打开的时候,说明今天并没有那么忙。

“嗨呀!吓死我了!李爱华。你怎么每次都不开灯?用得着这么省么?”

在打开有些暗的日光灯后,因为突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而吓的把手中的袋子都掉地了的女性,是我的朋友陈希。自从我从医院辞职,到现在若是没有她的帮助,我大概早就饿死了。

“每次都跑我这里偷吃的,小心又要胖。”

她每次来这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开我家的冰箱,然后像是老鼠一般找东西吃。

“我才不是来偷吃的呢,我是来商量正事的。来,那个是给你的东西。”

她指了指被随手丢在桌子上的白色纸带,原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过也只是给鱼吃的剩下的鱼粮和一个低功率的增氧泵。

“你该不会为了送这个专程来我家一趟吧?”

虽然我觉得她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还是问下比较好。

“对哦,我是来给你一票买卖的。”

将冰箱中我包的饺子丢进微波炉里加热过后,然后外套一丢,一点坐像都没有的躺在了沙发中,因为这间客厅也是我进行治疗的地方,所以沙发是我所有家具中最贵最精致的。乳胶的衬里在坐上去的一瞬间就会陷在里面,若是在疲劳的时候躺在上面大概就下不来了。

“是什么样的病人?”

虽然我对她的用买卖来形容心理治疗颇有微辞,但对于只能靠这种手段谋生的我来说再怎么说也只能忍着。

“你最喜欢的那种。年轻,少妇,丧偶,大和抚子。”

一边吃着碗里的饺子,一边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严肃点,说重点。”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认真的吐糟了最近因为生了孩子而变的异常丰满的陈希。

“患者名叫友子,经常做着同样的梦,有焦虑的症状。晚上难以入睡,尝试了一些抗抑郁和安眠药物,都毫无效果。”

她所在的医院,是M都最好的医院,她所在的精神科也是全市数一数二的。而陈希更是精神科的住任。但他们只会对严重的精神疾病进行病理的诊断和药物的治疗。

“他做了什么噩梦?”

通常,噩梦的成因都会有外在的元素,通常能够从噩梦中得出一些很有用的结论。但通常需要一些想象力。

“这才是麻烦的一点,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知道每天做的都一样。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的。”

她很快就将我晚餐剩下的饺子扫了个干净,还很满意的舔着嘴。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来求人的。

“原来如此,她什么时候来?”

但也正是因为她们没有办法对这种有关于梦境的复杂的心理问题进行有效的治疗。或许是因为大城市生活节奏太快的关系,这附近类似的复杂精神疾病异常的严重,这才有我的一口饭吃。

“不知道,我忘了告诉她了。”

房间内持续着沉默,然后伸出了碗,好像还没吃饱。

“你该不会连她的电话也没留下吧。”

我接过碗之后,我就开始悔问了她这个问题。

“留在医院忘记带来了,她应该明天星期六来。能再来一些么?我还没吃饱。”

她想了几秒之后,她还很有优越感的向我讨食。

“哎……饺子?还是面条?”

然而我并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对于有求于她的我只能叹口气。

“饺子!我要打包回家。”

“两人份的对吧。”

我从冰箱下方的冷藏库中拿出了我昨天包好的饺子,下锅后,我发现陈希开始盯着玻璃缸中的鱼看。

“你说它的肚子怎么变的那么大呢?是不是便秘了?”

“马上要生了吧。”

她似乎没有发现她送过来的时候,那条鱼已经有怀孕了。

“帮我照顾好孩子。”

陈希突然回过头,用很兴奋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却说出了莫名其妙的狗血话。

“你语文是看韩剧学的么?而且要这么小的缸,养不了那么多鱼吧。”

我用很理性的语气吐糟这个刚生完孩子才过了一年的少妇。若不是今天真有事,我也不会让她每天往我家跑。但原本在电话说不清的事情,让她自己过来说也还是有头无尾。真不晓得她究竟是怎么在那家大医院坐到主任医师的位置的。

“那你有把我的名片给她么?”

我将煮好的饺子递给她,她点了点头。所幸的是陈希似乎这一次没有犯迷糊。

“我差不多该走了,再不回家孩子就要饿肚子了。”

再亲手将增氧泵安装好之后,陈希慌慌忙忙的拎起饺子就跑了。刚刚好像是个小孩一般躺在沙发上的陈希就这样在几秒内从我家消失了,让家中重归于冷清。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重新坐回我刚刚坐的沙发上,静静看着并不怎么漂亮的孔雀鱼。

时间渐渐的已经接近了深夜,但我并没有办法入睡。我从沙发上起身,虽然外面天气有些冷,但没有事情做,也没有办法入睡的我,只能选择出门走走散心。若是下雨或者天太冷了,我就只能在家里看书了。

走进深夜的M都住宅区,接近凌晨的道路上只有昏暗的街灯与住宅中零星的灯光。

在更远处,一片海湾。每次不顺心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走走,今天也是一样。

我睡不着,并不是因为天天有心事,而是无法入睡。自从那一天发生的意外我就再也没法入眠。

我孤身一人被丢在冰冷而虚空的黑夜中,每个夜晚都是噩梦的延续。

因为有些冷,所以我并没有走多远,很快的折返回家。我可不想为了这种事情而生病了。但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在门口迎接我的,只有每天晚上都在附近的垃圾桶寻找食物的猫。因为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每天都会将残羹剩饭丢到这里。

我走进便利店,打算买一杯热咖啡暖身。随着开门的门铃响起,店员从员工间走了出来。

“哎呀,真可惜,今天不是晶晶值班。”

走出来的女子坏笑了起来,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在她胸口的名牌表示她是这家连锁24小时超市的店长。

“我知道。”

付完钱后,我苦笑着喝着并不怎么好喝的速溶咖啡。

“怎么,又想晶晶想的睡不着了?欢迎下次光临啊。”

我没有继续听这个活宝店长的八卦,直接上楼回家休息了。她所说的晶晶,只是一个和我聊过几句的店员而已。

但这时候我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一看之下,发信人竟然是友子。

我赶忙回拨了电话,想必她今天也是从噩梦中惊醒。

“你好。”

在电话拨通之后,是短暂而急促的呼吸声。

“请问是李医生么?”

从话筒对面传来的女子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可以想象她出了一身冷汗。

“我并不是医生,只是心理治疗师,叫我李先生就行了,请问有什么需要咨询的么?”

“抱歉,这么晚了还发您短信,打扰您了。”

大概是因为心中的烦闷,但又生怕给他人添麻烦的这种性格,让她拖到真正噩梦惊醒的时候才选择通知我。

这么做的可能是她下意识做的行为,若是到明天早上我不回她,她可能连自己凌晨的时候发过这个消息的都会被她的性格所压制。

大多数情况下,人的理性行为会在意识正常的时候压制非理性行为。

我让她下午来这里,这样我就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乘着下午小憩的瞌睡,可以更好的为她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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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记录

第一幕忘川河

我现在住的地方房租很是便宜,只是栋房间是朝北的。虽然夏天的时候很凉快,但冬天到来的时候,就必须开暖气才能度过。

在这个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不到70平的小房间里,就是我生活和工作的全部区域了。我的心理治疗室就在客厅,也是我装修的最好的地方。色调温和的墙纸,松木架子上摆设了各种有趣的物品,这能让患者更加的放松心情。

我收拾了一下客厅,我吃了点早上煮的水饺作为中午饭,接着合上厨房与卧室的门帘,隐去生活的痕迹,让这间客厅看上去更像那么回事。客人会在下午到来。

我看了一眼手表,并非是很想知道现在几点,这是我很久以前就养成的习惯,记录每一次的治疗信息,不至于遗漏什么。而在治疗室加装的监控摄像头,则是为了避免一些意外的差错。毕竟来我这里的,并不都是只有奇怪的心理疾病。也可能有一些是真疯的。但为了对患者的隐私作为保密,并不是对准治疗室,而是走廊。

时间很快就快到下午了,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门铃就响了起来,在门口的监控出现了客人的身影。

我按下了我手表表旁边的一个按钮,钟表的画面迅速变成一个录音标识。

“现在是2015年10月3日,星期六,北京时间,11点45。今天第一个病人来了。”

随着我的语音,内容被准确的记述了下来接着转化成文字记录在文档中。

这是最近几年发售的电子设备和软件,虽然一开始觉得挺贵的,不过后来陈希直接送了我一个,就试着用了用,后来发现好用到根本摘不下来了。

“请问是友子小姐么”

我打开了门,却被眼前的人发出了小小的赞叹。正如陈希所说的那样,若是再年轻个十岁,大概真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抱歉,打扰您了。您是李爱华医生吧,我是陈医生介绍我过来的。”

友子走了进来,原本披着的黑色大衣搭在手腕上,秋日的下午还是很暖和的。她大约有30多岁,脸上只画了很淡的妆,握在门框上的手为了做家务指甲被剪的很短,为了保护手指甲,而涂透明的指甲油。特别是刺绣着扇子花纹的吴服吸引了我的目光。毕竟这里是中国,而不是日本。

“您是友子(tomoko)对吧,我并不是医生,只是心理咨询师而已,可以叫我李先生。您是匆忙的赶过来的么?”

虽然她脸上的淡妆遮盖了她的疲倦,在按门铃之前,似乎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和服,但因为出汗而微微湿润的头发,和她身上米饭与醋的香味,说明她的职业应该是附近的某个高级寿司料理店的店主。

“是的,我早上还在寿司店工作,我的侄女来帮忙,我才有空赶到这里。”

“陈希也是你们家的客人吧。”

虽然我只是随口说,就陈希这种大吃货来说,怎么可能放过那种高级寿司料理店呢。我想她也并不是记得这位女士的电话,而是将这家店的外卖卡放在了办公室里而已。

“是的,听她说来过几次。不过我们店是回转寿司,客人多了大多都不记得。”

“嗯,好的。我去做一下准备。你看一下这张合同书,若是同意的话就可以开始接受心理治疗。”

我递给她一份心理治疗的合同书。为了获取信任,正常的约定还是写在纸上比较可信。

我将放在茶几上的香炉点燃,檀香有助于安抚神经紧张以及焦虑,改善执迷的状态,让人保持平静,非常适合催眠的时候使用。让她能很舒服的躺卧在沙发上。

“我已经听陈医生说了你的情况,难已入睡且夜间经常因为噩梦惊醒。试用各种药物效果不佳。安眠药也无法解决你每晚做恶梦的问题。是不是?”

友子叹了口气,然后点头承认。

“我不希望我的家人担心我,所以一直没有说。”

“那你还记得你梦到什么了么?”

虽然陈希说她不记得了,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问一下。

“模模糊糊的记得一些片段。感觉自己就像掉到水里。”

通常有关于水的噩梦,大多是因为四肢着凉而受到刺激而产生的噩梦。不过仅此而已,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但可以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现在我会对你进行催眠,若是你觉得冷, 用这个毯子盖着就不会冷了。”

我从柜子中拿出蓝色天鹅绒的毛毯交给她。

“不是箱庭疗法么?”

显然,陈希似乎是说了很多多余的话。确实,在开始的时候,我尝试用箱庭来留下对患者梦境的印象,作为治疗的参考,但事实上对友子来说行不通,因为她并不记得梦中的事情。

“是啊,梦境本身就是一个箱庭,更能直观的反应人内心深处,不是么?不过你并不记得你的梦境是什么样的,所以就只能直接问睡着的你了。来吧,把这个喝下去,这是酒。可以让你快点进入催眠状态。”

我为她端上了一杯自己调配的酒。这种酒并不只是会让人马上陷入睡梦的状态,而且还能让他的意识保持清醒,可以让梦境变得如同现实一般的清晰。

以前我并没有想到这种方法的时候,我需要一边陪聊一边催眠,直到患者意识模糊。有时候因为患者进入深度睡眠,很难进行下去。

“好甜。”

为了避免醉酒的情况,酒里有比较高的葡萄糖。人的肝脏在分解酒精的时候会产生导致酒精中毒的甲醛,而人的肝脏在分解甲醛的时候会消耗大量的葡萄糖。这大概是很少人知道的医学常识。

“为了能让酒更好入口,所以我用了很多蜂蜜。”

虽然是比较高度的酒,但是加了很多富含易于吸收的蜂蜜。所以并不那么难下口。之所以很多人拿蜂蜜水解酒,就是这个道理。

“嗯……”

很快,随着酒精的摄入而陷入恍惚的友子便卧倒在沙发上。我松了一口气,治疗的准备已经准备好了。

我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坐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闭上眼睛,我就看到了眼前深蓝色的洞穴。那是我梦境被吞噬后留下的空虚。自从那一次事故发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入睡。但相对的,这个被打开的洞穴,却能连接我身边人的梦境。这让我由此可以进入他人的梦境。

当我坠入蓝色洞穴之后,我发现那里被昏暗与雾水笼罩,在伸手仅能见到几步远川雾之下,确实如同友子所说的那样是一片缓缓流动的河水。在不知深浅的河水中,似乎还有某什么在游动,但似乎又不是鱼。

脚下所能立足的,是一根单人行走都有些困难的独木桥,从河水中杂乱的伸出的简陋木桩支撑着弯曲的木桥。

我并没有在行走的感觉,却发现脚下的独木桥在向后移动,这时我才发现我面前不远处的一对人影。

她们明明可以一前一后的行走,却要艰难的两人牵着手并行在独木桥上,那高一些的女性,身上穿着纯白的吴服,表明她的身份是友子。

但我无法出声,或者说根本没有办法在梦中呼唤她。

她牵着的长发小孩,从破旧的白袍中露出了纤细而苍白的手脚,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女孩,她的头发长的几乎垂到了水面上,从水面拂过。

江雾渐渐褪去,河对岸的灯火渐渐浮现,那是昏黄的灯笼与红色的花田。脚下游动着的东西仿佛受到那微弱的光所吸引,开始向对岸游去。本以为那两人会一直就这样走向对岸,但那孩子突然松开了友子的手。

友子似乎张嘴惊呼,只见女孩突然坠入江中,但水却没有将她冲走,水似乎也并不深。她从泥沙中起身,身上也没有沾染淤泥,白色额长袍在漆黑的降水中异常显眼,然而他却像是没有水的阻碍一般,在河水中继续向着对岸前进。

友子仿佛要去追她,从桥上跳了下去,四周的河水如同流沙一般的开始消失,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躺在沙发上的友子也睁开了眼睛。

我点击了手表中的录音按钮,让她将刚刚看到的一些内容复述了下来。我看了一看时间,尽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没想到竟然睡了四个小时,感觉如何?”

我从沙发上起身,然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过来。

“好像好多了。”

因为刚刚的休息,让她从疲劳中恢复了一些。深色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疲劳了

“你还记得梦到了什么么?”

如果是突然因为坠落的错觉而被唤醒,梦境的内容应该能更加准确一些。

“记得一些。”

友子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只要还记得,接下来的治疗就简单很多了。

“你有个很瘦小的女儿么?”

我试着询问她,有关梦境中看到的孩子。

“医生,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友子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当然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手有什么问题,而是怀疑自己为何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不要在意太多,我刚刚对你进行了催眠,问了一些简单的有关梦境中看到的东西而已。”

“不,我确实有个孩子,不过已经17岁了,是个男孩。虽然长的不高,但也不瘦。”

友子顿了顿,告诉我实情。虽然和梦境的情况有些不同,但梦境并不都是表现现实的情况的。毕竟在梦境中,所有东西都会变成做梦的人主观印象上的样子。

“但现在他选择回日本亲戚那里上学,和她的……女朋友一起……”

说到这里,友子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留下了眼泪。若是说眼泪是心灵的窗户,那么流泪就是感情最直接的宣泄。一旦冲破心灵的屏障便无法阻挡,夺眶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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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心孩子是人之常情。但是影响到自己就不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还有,你不是还有侄女么,多和她聊聊吧。”

我想到还有个能够帮助她的侄女。

在友子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我又从厨房拿来一杯温热的蜂蜜。

“好的,谢谢您。请问费用问题怎么算。”

非常慎重的向我鞠躬后,友子询问我医疗的费用。

“是这样的,因为这是陈医生的委托,所以费用都是直接算在你的医疗费用上的。这一点合同中有附注。还有,你还是需要去医院复查一下。”

友子点了点头,接过蜂蜜后点头致谢,接着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的关上了,让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最近并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梦,大多都是些简单的心理问题。这让我有些无聊。

在友子心中,一定是一直把她的儿子当作幼小的女孩吧。以至于他的长大让友子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无论如何,孩子依然要步入社会这个不知深浅的河水中。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小马过河的故事。

我带上了蓝牙耳机,然后在用手表电话功能打通了陈医生的电话。

“这里陈医生,如果你听到这个留言,说明我暂时不在,请在听到哔~的一声之后留言。哔~(人声)”

“别闹!说好的每次帮你擦屁股都要请我客的。”

我用很严肃的语气拆穿了她那明显拙劣的恶作剧。

“啊呀呀,果然还是逃不过爱酱的法眼。那么这次肯定是完美的解决了这个奇怪的病人了吧?”

用异常俏皮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撒娇的人,完全看不出来已经身为人母。

但作为我还在福利院的时候便认识了的儿时玩伴陈希,我们可以说是相当的知根知底了。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用那么恶心的称呼叫我。”

我已经懒得改变语速来强调我的不满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像是个小姑娘似的。

“不要在意太多啦,在意太多会变老的。波?”

我仿佛看到她隔着话筒送出的飞吻。

“你这样随意撩你的朋友,你老公知道么?”

相对于这种随时会找机会撒娇卖萌的朋友,我只是个负责吐糟的角色而已。虽然我很想按下录音键,下次若是她打算拖欠钱款或者想赖掉请客的话,我就有了威胁的资本,不过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再占用我的硬盘的必要。

“别……别啊!我会被老公干的下不了床的。嗯哼哼,那五点半我开车来接你,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虽然平时作为医生的时候她都是笑容可掬。但只有有极少数和她相处多了的人,才知道她是个满嘴黄段子的变态女。

“我不喝酒,还有,学姐你喝酒还开车不怕被炒鱿鱼吗?”

我并不是担心陈希,如果没有她我也会少了一条客源而已,客人少了我也会很困扰的。

“切……本来想灌醉你,把你看病的秘诀通通掏出来的,果然没那么容易吗?好了,到时候见啦。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晚上老时间见,byebye。”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她的嘀咕声完全被她那高级手机的优质麦克风捕捉到了。

“笨蛋。”

我看了看时间和预约表,下午并没有其它事情。我举起手表,然后按下录音按钮。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点31,我的病人友子结束了催眠疗法,病人反应状况良好。病情可能是因为儿子独立后导致的缺失。”

关掉录音,软件自动的将语音变成了文字。今天晚上要做什么呢?我非常认真的想了想。因为从那件事开始,我就再也无法入睡,身体也差点垮掉了。

“已经过去两年了啊。”

在感慨之下,我从怀中拿出了一枚不知名的晶体吊坠,在已经熄了灯的室内,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蓝色光芒的吊坠,这就是事件的开端吧。

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深蓝色的空洞就在眼前。在那美丽犹如深邃的眼睛,是能够进入梦境的通道。

“凝视”了一会那只眼睛,时钟终于敲响了下午五点的钟声。我睁开眼,离五点半还有半小时。虽然没睡着,但是沉溺在落入这美丽的空洞的光景中还是挺杀时间的。

“呼,差不多了吧。今天要吃顿好的”

我看了一眼斜下的夕阳,是时候该出门了。

当然,我并不是那种鬼怪或者吸血鬼什么的怪异生物,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除了无法入睡之外我都算是一个正常人。之所以会在夜晚出门,是因为白天才能睡眠。

我能进入睡眠的状态,是进入我病人的梦境的时候,能看到梦境并治疗他们的同时,我也不用在闭上眼睛后忍受坠落感的痛苦了。一开始也是在我因为无法睡眠日渐虚弱的时候,陈希来探望我的时候发现的。不过本来是来探望我的,却在我身边睡着了,这种冒失的举动,竟然能奇迹般的救了我一命,但就算我突然跟她道谢,她也似乎并没有理解缘由。

我走下楼梯,看到向我驶来的mini汽车。只能做两个人的小车上,驾驶座上坐着的人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陈希。

“哦,你已经下来了啊。”

难得今天是星期六,陈希能提早下班。她好像刚想打电话给我,却在接近的时候发现我已经下来了。看到我后就向我招手,却将放在耳边的手机掉了下来。慌张的踩下刹车,然后因为惯性而冲向车头,却又因为安全带而被拉住。她的奇怪的表情差点让我笑了出来,真的是差点。

“嗨呀好气!你还看什么,快上车帮我找一下手机。”

将车停在了离人行道有点远的距离,然后打开了门。然后打开门将手伸进座位底下打算找手机,却因为没有解开安全带而怎么也够不着。我默默的看着她那蠢样,然后走上去帮她从座椅的夹缝中拿出了手机给她。

“谢啦!”

露出非常爽朗的傻笑,若是不知道她本性的人肯定马上上当受骗了。

“都给你说了多少遍这里是单行道,你已经在逆行了。”

虽然家门前的道路并不会有警察,但是监控摄像头还是有的。若是在这里撞上从对面驶来的人,还得自己赔钱。

“没事,车子小嘛,让让就过去了。”

完全无视交通法规的陈希,每年的分数都扣的差不多了,便总是找我要。虽然我有驾照,但是却没有买车,这让陈希捡了个大便宜。

“真是受不了你。”

我坐上了车子,小车几乎是擦着人行道拐了出去。

“你快跟我说说,那个友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心结啊。我问了半天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因为病人精神不稳定,甚至会不自觉的进入抑郁状态,发作的时候甚至会有自杀冲动。必须要靠药物稳定。”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本以为友子的精神疾病并没有到达自杀的程度。那是因为我并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任何自残的迹象。

“不,我们也是听她提到过,我之后才想到的。她说她有时会突然发现自己在海边,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去干什么的。”

我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给我这样麻烦的病人真的好吗?本以为友子的精神疾病并没有到达自杀的程度。我也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任何自残的迹象。但要是真在我这里出事了就要赖我咯。

“我觉得有再进行一次心理治疗的必要。若是能找出是什么让她有自杀的念头应该能解决问题吧。”

但如今已经插手治疗,不负责任的袖手不管就和见死不救没有区别。

“你真是多心了啊,我们在这里吃吧。”

陈希兴致勃勃的将小车停在了一家快餐炸鸡店门口,我当然知道陈希非常喜欢吃油炸食品,特别是这家的薯条。但生完孩子,体重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了的陈希,原本就是个容易发胖的女人。在结婚前为了穿的下婚纱而控制体重,她几乎是算是拼了老命。

“你不怕变胖吗?”

因为她这种作死行为我只能做一个吐糟的角色。

“哦!不!我的心好痛!”

用夸张到近似演技一般的动作捂住心脏,来逃避她最近正在变胖的现实。

“不如去吃寿司吧,你不是经常去迴鲜屋么?”

“吃鱼不会发胖么?”

陈希在一瞬间从自己的戏中爬了出来。眨了几下眼,然后疑惑的问我。

“放心,吃鱼不会长胖的。但这次去还有件事情更加重要,我们应该去看看友子工作的环境,说不定那里能看到一点端倪来。”

迴鲜屋就在H市与M市的交界处,一个叫做翠城的城中,开车过去大概还需要一刻钟。但吃多了油腻的快餐,偶尔吃一些高级的日本料理也是不错的。

我们很快就来到了这附近最有名的日料店。木制的招牌与大门倒是挺有味道的。只是若不是陈希请客,我大概也吃不起这里的料理。

但走进去,我们却没有看到友子,而是一个长相有几分像友子的女孩在厨房忙碌。

好在我们赶在了饭点之前来,不然可能要排队等,只是没有见到友子会遵照我的嘱咐去休息倒是令我有点意外。

“请问友子怎么不在?”

当其中一名店员将菜单递过来之后,陈希并不知道友子今天去休息是我嘱咐的,所以非常直接的询问店员。

店员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来到厨房间和在厨房中的女孩说了几句。接着她走了出来。

“抱歉,两位客人,妈妈桑今天说自己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我爸爸则是去照顾她了,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女孩带着眼镜,看上去和友子一样温柔,但双目中闪光却比友子更加有神。

“不,我们只是听说老板娘长的很美慕名而来。没想到她的女儿也这么漂亮。”

我无视了一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的陈希,然后随口夸赞了女孩几句。但不知为何,女孩整个脸都红成了苹果。

“哇,真可爱。”

但是看到她害羞的样子,就连陈希都忍不住小声赞叹。若是过去她自己还没孩子那会,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和我讲怎么把她带回家。这回轮到我,不, 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那一脸痴汉脸了,只是忍住没有说出来而已。

“客人您误会了,我是友子阿姨的侄女。”

“这样么,你们俩长的真相啊。”

我只是点了点头,将事情糊弄了过去。女孩再次回到厨房作起了寿司。

“要是我的女儿也能这么可爱就好了。”

陈希毫无掩饰的流露出自己羡慕之情。一边从放着回转寿司的传送带上拿下一盘鳗鱼寿司吃了起来。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装作不知道她其实是友子的侄女。

“友子不希望家里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你也注意点。”

我也拿了一盘看上去有些贵的鲑鱼卵军舰,完全无视从旁边射来的哀怨的眼神,塞了一枚到嘴里。鲜美的鲑鱼卵的汁液浸润了米饭,美味的同时也能给人很强的饱腹感,实际上只要吃四枚就能吃饱了。

“我听说秋天三文鱼洄游的时候,阿拉斯加的灰熊只吃三文鱼的鱼皮和鱼卵,这两个地方是最能填饱肚子的部位。”

“是吗?”

陈希似乎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但似乎也开始盯着下一盘鲑鱼籽军舰。

“因为这两个部分,是脂肪含量最高的部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开话匣子,眼睛用余光看着陈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是吗?”

陈希说话开始颤抖了起来,内心的动摇就写在了脸上。

“那时候灰熊就会累积很多的脂肪,用来储备过冬的能量。”

我故意用很严肃的语气在她耳旁低语,这让她好不容易决定吃鲑鱼军舰的,却鬼使神差的将旁边的鳄梨寿司拿了下来

“讨厌啦,我才不要变胖呢。好不容易才把体重控制住的。”

“你觉得秋刀鱼好吃还是沙丁鱼好吃?”

我看了一下旁边单点的菜单,有一道烤秋刀鱼,便提起兴趣逗一下她。

“这个嘛秋刀鱼比较好吃吧。”

陈希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了我。

“哦,是这样吗?那三文鱼和鲑鱼呢?”

“三……等等,你竟然耍我。三文鱼不就是鲑鱼吗?”

“对啊,其实秋刀鱼就是沙丁鱼。”

我将刚刚拿来的三文鱼刺身递给陈希。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虽然他们都是脂肪,鱼的脂肪并不会在体内囤积,还能溶解体内囤积的脂肪,而且鱼油中的DHA对孩子的智商发育也有好处,所以放开吃吧。”

虽然我并没有将下一句,‘不要让你的孩子和你一样傻呼呼的’讲出来,但那样明显的吐糟似乎太过分了点。何况我又不是专门负责吐糟的角色,这种事情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说的真好,我已经被你说服了。话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么多营养学的知识的?你拿过营养师执照?”

“嗯……因为在家无聊,所以我看了挺多书的。有些是和病人聊天的时候聊到的。毕竟听病人唠叨就是心理医生最主要要做的事情吧。”

我回想了一下过去曾经治疗过的一位梦游的营养师患者,我和他被关在噩梦中,在他的梦境中看他吃各种美食,一边还要听着他对各种食物的营养学解说。直到最后他在梦里都吃吐了才醒来。就结果来说确实治好了他夜间梦游偷食吃,但是整个过程简直就像是一场拷问,我的病人也是一醒来就狂吐酸水,让我根本就不愿意继续回想下去。

“也是,也对亏了这种谈天。总是被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爱酱,移情和共情对于心理医生是非常危险的。这样会伤害到你自己和你的病人。”

陈希用很严肃的眼神看着我,因为我以前确实因为这种事情吃过亏,非但没有治好病人,连自己都差点陷入与病人类似的状态。这也是我后来减少临床的治疗,而改为对诊断记录的事后研究。作为一个旁观者反而能发现更多的东西。

“就算你一本正经的用这种表情和我讨论工作问题,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我是用什么方法治疗患者啊。”

但况且就算我说了,她也不可能相信。就算是我,我也没有办法完全理解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还是催眠术吗?我没说不信啊。”

陈希根本没有把注意力从寿司上移开,只是和以往一样先认同了我的说法。但是实际上却没有认同我能进入患者的梦境这一事实。就算我能精准的复述她的梦,她也不会相信的。虽然我理解这种不接受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是人之常情,但也因此我们只能做朋友。

我一边想着一边吃了一些寿司,喝着麦茶。陈希则是一边喝清酒一边若无其事的讲着自己和她老公的一些荤段子和一些日常性事。这些对我我这种单身了这么久的人来说肯本就是理解之外的东西。

“喂,你什么时候结婚呀?嗝~”

不知不觉,陈希已经把一大瓶清酒喝光了。语气中开始飘着浓浓的酒味。

“等有意中人了再说吧。”

看似无意的询问,却让我我沉默了良久才敷衍的回答了她,因为我并不知道她究竟有几分醉意,酒醒之后是否还记得什么。

“冯蛋!我都追了你那么久了,你连我细化你的洗字都没有跟我说过。哎!我说爱酱,你该不会是gay吧?”

因为趴在桌子上的陈希突然突然语出惊人,我尴尬的看了看四周,确认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好在已经快满座的店里,大家都注意力都在食物上。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喝醉了的人呢喃。

“喂,虽然说清酒的度数并不是非常高,但是你也太不能喝了吧?”

“我没……咯~”

还没说完话,趴在桌子上的陈希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好吧。”

我端起盛着棕黄色麦茶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从陈希习惯放钱包的口袋中拿出了钱包。然后招呼了服务员来结账。

是时候该回家了。冬季的小城天黑的特别快,陈希家住在郊区的一栋公寓中。虽然开车从迴鲜屋到陈希的家并不远,但陈希的家离我的心理咨询诊所徒步可能需要一个半小时。

我本想招辆出租车回家,但就算回家我也没什么事可以做。晚上我也没法入睡,不如走回家散散步。

我走过冰冷路灯照耀下的街角,冰冷的海风吹了过来。稍微绕点路,去看看海也不错。这个小城紧邻着的是海滩。因为海水倒灌形成的泥滩大多不是很适合游玩,但是当我看到从海边升起的圆月的时候,我便突发奇想去海边看看也不错,反正就快到家了。

穿着工作的西服和皮鞋并不适合在岩石上行走。弄脏了衣服清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我只在海堤上散步。因为冬天的风有些寒冷,所以海堤上并没有人。

不过我却听到海上有异常光亮。隐隐约约的时有时无。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在走上海堤上的的时候,我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竟然看到海上有一艘小船上发着宛如翅膀一般的光芒。

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光芒便消失了。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小船依旧在那里,还能看到上面有人在躺在上面。隐约的能看到她衣服上扇子一样的刺绣。

当我意识到我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图案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人竟然就是今天早上来我家看病的病人友子。

我跑下河堤,脱掉鞋子和外套快速跳下去,向潮汐而偏向岸边的小船跑去,虽然潮水上涨的并不深,但淹没膝盖的水造成了不小的阻力。我在跳上船的时候,已经全身被海水湿透了。

“喂,醒醒。”

我扶起了躺在床上穿着吴服的女性,确认她确实就是友子。她身上就和我一样湿,似乎是刚从海中被搭捞起来的。但船上除了她和我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这里是哪里?”

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友子突然从船中坐了起来。但当她看到眼前的大海的时候,竟然没有反映过来自己已经不在梦中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抓起放在旁边的浆,撑着泥滩将船驶向岸边。将瑟瑟发抖的友子扶上岸后,我将自己刚刚丢在一边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但我并不是希望得到她的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实际上也不是问她的。

“先去我家吧。我家就在附近。”

我将裤脚拧干,把袜子脱了下来,才穿上鞋子。

说是近,其实只要穿过海边的公园,然后走过一座老城门,然后还要过一个街才能到,期间两百米的道路在深夜着实有些阴森。

“这里是哪里啊?”

友子看了一眼路边的公交车站牌,竟然吓的脸都青了。

“放心,这里是罗家门,不是罗生门。也不知道是谁想的鬼点子,把这条到上的名字起的都很诡异。”

事实上,这条路北走是汤家桥的往南走就是落塘桥和渡船头,最后还有地衙府之类的站名。若是深夜乘着公交车听着这一路的报站,说不定第一次来的人会被吓死。

也难怪因为做过类似的梦的友子被吓到。

“好了,我家就在那里。”

在这种没有人烟的深夜,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往往很难分辨,深夜的街道也与白天完全不同。就连自己最熟悉的家附近,深夜也与白天是不同的。

在进入电梯后,友子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还是今天下午一样的房间,在打开灯后,她才勉强回到现实中。

“你先去浴室吧,我擦干就行了。”

我打开了空调的暖风,好让室内变的暖和一些。

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件宽大的衬衣,那大概我家里唯一可以给她换的衣服了。

“我给你去买一些可以换洗的内衣。”

因为发现了这点,我下楼去便利店。虽然店员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但好在今天的店员和我并不熟悉,平时呆在店里无聊就会八卦的店员们之间,难保不会说三道四。

在回到家里后,友子已经进了浴室,在将内衣放在浴室门口之后我便一个人更换湿掉衣服。在擦干身上的水之后,我换上了家居服。

在思考了一下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因为客人毫无预警的来访,我只能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要进入他人的梦境是我一直在尽量避免的。但在她身上的秘密似乎并不只是她本身而已。刚刚我在她身边看到的,也绝不是眼花。

“洗好了。”

卫浴的门打开后,友子从门内走了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和即使卸掉装也很有成熟女性的美丽。丰满的身体,几乎将衬衫的扣子撑开。但更加令我惊讶的是,透过略薄的衬衫,能看到她身上大片浮世绘风的纹身。

“怎么了。”

看到我愣在了旁边,友子也有些不自在。

“你应该还记得一些梦里的事情没有告诉我吧?”

她回想了一会,接着点了点头。

“你的治疗可能还需要继续,你先跟家里人说一下,免得他们担心你,我待会让陈希过来接你。我先去洗个澡,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告诉我。”

在洗去身上的盐分后,我草草的冲洗了一下。但当我回到客厅的时候,我发现友子已经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吧。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身上的纹身,令人吃惊的,在她的肩上有一个红色的般若面具。那是因为不自觉的嫉妒而产生的妖怪。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应该不会轻易的说出自己的过去。

我将柜子里最舒适的天鹅绒毛毯盖在她身上。

“这下也省的那么晚叫那家伙来了,那现在我只能问问梦中的你了。”

我坐在了她身边,开始第二次进入她的梦境。

如上一次一样的是,我们依旧身处在河上。和上次不太一样的是,我发现自己有了实体。走在友子和她的儿子身后。我想和上次不太一样的是因为友子已经对我有非常直观的印象了,然而有些奇怪的是,我只穿着衬衫和西裤,没有穿外套。

“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穿着素色吴服的友子也不是一言不发了。而是小声的用日语对身边的孩子念叨。而小孩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双脚浮空在河上和友子并行在独木桥上。苍白的长发垂到了脚下的水上,偶尔碰到水而泛起一丝涟漪。河水也不在是浑浊的河水,静止的水如同宁静而的湖泊一般。在河的对岸,也不是如同彼岸花上一次一般的颜色,而是日出地平线泛起的紫红色。

“妈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办法的小孩突然转过头面向友子,用日语跟友子说话。然后松开了牵着友子的手,跳到了河水中。打湿了全身的小孩,从河水中站了起来,水只到他的脚踝,然后朝着河的上游走去。

“朋也!”

看到自己的孩子掉到水中,友子在惊呼中跳了下去。可是不知为何,友子却一头扎进了水中,在挣扎中她却沉下去。而跳了下去,却并没有碰到水的感觉,只是感到冲入另外一个混沌的空间中,在昏暗如黄昏带的水域,我仅能靠感觉抓住了友子的手。

没有重力的感觉,我不知道我们是在下沉,还是上浮。但眼前从微弱的光亮中慢慢浮现出一连串如同星星一般发亮的方块,在接近之后,却发现那是一连串不同的珠子。在珠子的里面,似乎还有人影。

这时我才发现友子正看着其中一枚方形的珠子流泪。仔细观察,才发现那颗珠子是一间房间的的景象。在哪里,一个看上去很年轻,也很像友子女孩,穿着水手服,与一个男性有说有笑的。但不知怎么的,男子的脸部就是没有露出来。

在看看其它的珠子,没想到男主角竟然也是那个男子。

无数颗珠子穿过友子身边,我们竟然浮上了水面。在眼前是漫天的星闪烁着,刚刚在水底看到的珠子,就好像星星在水中的倒影一般。

我们在水中飘荡着,不一会便被鱼鳞一般的浪推上沙滩上。我将她背上沙滩,看着她无神的坐在了沙滩上,她就这样眼睛盯着天空。我发现我们现在正站在一个小岛的边缘,脚下是细腻的银灰色沙滩。但岛上并非什么都没有。

在我眼前是一栋地希腊式的蓝色屋顶教堂。

在我回过头重新看却发现友子身边多了以为看上去就像友子年轻时候一般的女性。女性身穿婚纱站在友子的面前,一个女孩在结婚时的美丽在她身上展示的淋漓尽致,长长的婚纱与水和天融为一体。

“……”

坐在地上的友子想要开口说什么,但还没有出声眼前的人影化为泡影消散。

“Yoko”

从她口中轻微的呼唤了一个名字。身后的教堂开始响起钟声。

“这就是第二个梦境么?”

通常在人会每隔两小时进入一次深度睡眠,而在浅睡眠的时候,人就会做梦。我们进入一种睡眠状态,在这个状态人的眼球会快速转动,而在这个时间段做的梦,一般都是栩栩如生,甚至有些超现实。

紧接着,水突然漫过沙滩,淹没了四周所有的事物。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友子,就被冲走了。

当我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做在沙发上。我意识到友子已经醒来了。

“我是不是漏看了什么。”

我看了一下时间,时间才接近六点。即将冬季的早晨天依然还有些黑。

“嗯?不好了,我怎么还在这里呢?”

友子也醒来了, 不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大概是早就已经习惯这个时间点醒来了,为了一大早开始准备食材。经营餐厅的人通常会起早贪黑。

“我问一个问题,YOKO是谁?你在梦中叫过她的名字。”

看着有些慌张的起身打算离开的友子,我还是先问一遍我最在意的事情。

“她是我双胞胎姐姐。”

因为有些尴尬,所以友子别过脸并没有看着我这样说。

“好吧,若是不能说,那也不需要强求,但是过去的事情,并不是能作为现在止步不前的理由,想要做的事情去做就行了。不然憋在心理谁都难受。”

我最后奉劝了自己的病人几句,像她这样不愿麻烦他人,反而会让自己吃苦头,到头来还是会连累家人。

“我找陈医生来送你回家吧。”

虽然我想让她留下来再了解一些信息,毕竟光是看到她的梦境只能靠着盲人摸象来了解梦境的本知。

“不麻烦您了,我的店铺还有点事情,我得先走了。保密的申请就拜托您了。”

友子匆匆的换上了在暖气烘干着的吴服就离开了。好在她的吴服是棉质,洗干净烘干后就能用了,若是丝制的,估计就报废了。

房间中只留下了我一个人。虽然我并没有权利和义务干涉患者的私生活,但至少还是要跟陈希汇报一下患者的情况。有关于友子的治疗只能暂时告一段落,最重要的还是家人的陪伴。

我将刚刚看到的东西记录在了电脑笔记本中,整理归档后,将它归档到了记录中。

但就当我打算将得出的些许结论发给陈希的时候,门再次被敲响了。

打开门后,却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站在门口。她穿着便服,带着鸭舌帽子和眼镜,让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昨天晚上我见到的友子的侄女。

但是和友子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日本人身上一贯的恭谦的态度。

“请问一下,刚刚离开这里的人有什么事情吗?”

既然她能找到这里来,这孩子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很多东西。

“你是友子的侄女对吧。这不好说,若是还有什么问题,进来问吧。”

并不是因为客人隐私什么的问题,毕竟家人的沟通比一个心理医生的治疗要重要得多。

我将她请进屋里,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装在走廊上的摄像头。还有咨询室内还没有整理的沙发。

“那个是处于安全设置的,不会对准咨询室,所以没有咨询室的录像。”

当她再次将注意力回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已经到上一杯麦茶放在她面前。

“原来昨天来找友子的人就是你。”

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友善。似乎是因为那天她没有带眼镜,她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我。

“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而已,你的阿姨是我的病人。”

“哦,她生病了么?”

面对少女的问题,我还挺难回答她的。毕竟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心结让她跳河的。但我又不能直接问她。

“嗯,对,是抑郁。配合医院的药物治疗,现在病情较为稳定。”

小心的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在确认里面的内容物之后却皱了皱眉。

“你麦茶过敏么。”

虽然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但她似乎并不是担心这个。

“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个认识的人。她第一次请我喝的茶用的也是和我家寿司店一样的麦茶。”

喝了一口茶之后,她身上的气氛也终于缓和了一些。

“我似乎说的有些偏题了,有关于友子阿姨的事情,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么?”

将杯子放回桌子上,然后正视我。在她的双目中,透露着与坚强表情截然不同的犹豫。

"好吧,首先引发忧郁症最直接的来源肯定是来自自己的家人的。特别是在对自己孩子上。至于原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这些事情,似乎并不是我这个外人能多说的。友子的担心一点都不为过,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知道了,按你的意思来说,原因不止如此吧。”

“嗯,我也只知道两点。一个名叫YOKO的女子。”

我看了看少女,她也意识到我在询问她。

“那应该是我的生母,林洋子。不过她在我两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并不是很记得我母亲的事情。”

我回想了一下梦中模糊的记忆,我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YOKO应该是就洋子。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靠猜了。

“第二是她身上的纹身的来源,那并不是随便画画的,应该和图案本身的意义有关。”

般若代表着的嫉妒之心妖魔化的怪物,我不清楚这对她来说有多大的负担。但般若的面具确实被刻在她身上,即使在梦里也能看到烙在她的灵魂上的痕迹,说明那并不是因为好玩才纹的。因为通常因为好玩才纹身的人就好像身上的不起眼的地方有一颗痣一般,根本就不会将身上的纹身记在心上。

但若是与痛苦的记忆联系在了一起,比如说覆盖伤疤的纹身。很难说不会种下隐患。

“我是不是说了多余的事情?”

看到少女皱眉的样子,我心想是不是有触犯到她家里的一些禁忌。毕竟谁都不会拿自己家人晦气的事情来随便和外人说。

我就曾遇见一位患者,在他的手臂上除了纹身之外,还有若隐若现的烟头烫伤。

烂醉如泥的青年几乎是将家里的所有丑事都说了出来。醉酒这种类似半梦半醒的状态,如同梦境一样的容易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展露出来。少女很微妙的停顿了一会,好像在低声的自言自语着。

“不,就连我也从没有询问有关于我阿姨和我母亲之间的关系。虽然我知道友子阿姨的亡夫以前是日本的黑道,但我从来没有将阿姨身上的纹身和我母亲联系在一起,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该不会友子阿姨将我母亲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了吧。”

好像猛然醒悟的少女突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麦茶放回了桌子上。

“抱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刚想要离开房间,忽然想起了连我的名字都没有问过。

“我是李爱华,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联系我。”

我尴尬的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有些紧张,我连自我介绍都忘记了。

“我叫做林谦柔,现在是高中生。若是友子阿姨再次来这里,或是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尽快的通知我吧。”

在递上自己的名片之后,她也醒悟过来自己也还没告诉我自己的名字。她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便笺,在上面写下电话号码后递给了我,接着快速的带上门离开了。

我思考了几秒钟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写下来,但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么做,毕竟她并不是我的病人。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原本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我的手表却响了起来,推送的提示是今天下午的预约。

“哎,还给不给人休息了。”

我无奈的将提示调整为已读,然后走向旁边的资料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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